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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敦芥】公交

这是一篇较为冗长又枯燥的文。

灵感源于很久以前写过的一篇文，脑洞来源于假如在另一个世界遇到另一个你。

性格崩坏严重有，ooc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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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慢慢悠悠的031路是横滨市中一辆不起眼的公交，它的固定路线从港口码头行驶到城北总站，由于路段长又途径市中心，所以即便不在高峰期也颇为拥挤。  

     39岁的中岛敦是031路的公交司机，他在这个岗位默默开了十八年，准确来说，今天是第十七年的最后一天。 

     翻了翻松散的红色挂历，大红的标签下是鲜艳的2.14，中岛敦笑了起来，邻居住着一对谷崎兄妹，有一次哥哥没有去接妹妹回家，妹妹不幸在车上被流氓骚扰了，自己出面将人赶了下车。从此之后这对兄妹就对自己莫名的热情，知道他年近四十没有对象经常好意提醒自己，只是这些小女生的节日，到底他是没有什么兴趣的。 

    中岛敦将头搁在小小的窗栏边，从薄雾的窗口窃视着雪后的光景，也许是因为冬天，黎明前微弱的光线昏暗了他的视野，他只是耐心的等待海平线升腾出一丝划破天际的曙光，直到一团团跳跃的雪沫折射出堪比钻石的流萤，才会心的扬起一抹安定的笑容，呵出的暖气在他澄澈的笑容里缓缓绽放开，他依旧明亮的金眸张望着这座惺松着眼的城市，眼底里化开一片温暖和眷恋 。 

     抬起左腕，精致的银针严谨的指向5：27，还有将近半小时的发车时间。  

     公车的停放地址在港口不远处的一座仓库边，也许是年纪大了，中岛敦的睡眠变得越来越浅，他夜晚经常性伫立于这个城市的港口，凝望着身后星光璀璨的夜景，夜里空旷的天空吹呼着风的落寞。中岛敦不太喜欢回自己破旧的出租屋睡觉，通常在港口游荡后便蜷缩回车里闭目养神，偶尔海上一点点笛鸣声也会让中岛敦梦中惊醒，后来他莫名其妙却又自然而然的接受这种不算习惯的习惯。 

     多年来车上来来往往，每一个路经的车站也许就是下一个人的终点，这一秒还嬉闹着的伙伴下一秒就见不到了，车里打打闹闹悲悲喜喜的上演着一幕幕现实版的人生戏剧，中岛敦只是温和的笑着，他像一个戏外坐在皮椅上的观众看着一场又一场的落幕，又像在戏中扮演着一个个人的路人甲，他不在意，别人也不在乎，许许多多相交线延伸到的那个未来遥远而模糊 。 

     中岛敦从兜里掏出昨晚谷崎直美送的多余的巧克力风铃似的装饰，简易小巧的装饰物不算精致但也够不着粗糙。他长着茧子的双手带着认真过头的敬意，将这怪异的风铃挂在公车挡风玻璃旁，在这微凉的雪景中一星半点的粉色缎带，映射出的竟是细微而执着的生机。 

     “叮——叮——叮。”玉石清脆的响声在沉淀在静谧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空灵 。 

     中岛敦端坐在一塔米色的司机座位，拉开一道车窗的缝隙，有些寒冷的空气夹杂着瑞雪涌了进来。中岛敦喜欢一早给车里通通风，以免经过一晚封闭的空间显得窒息而昏沉。空闲而无聊的双手从口袋里摸索着掏出打火机，干练的点着出现在右手上的香烟，星星点点的荧光挥洒的格外灿烂，中岛敦的身影被云雾缭绕的烟气覆盖，迷幻而不真实。 

     说起来他抽烟的理由其实颇为诡异，明明不喜欢抽烟的人却到哪都带着包烟盒到处跑，尼古丁的焦味总是让他难以呼吸，俗话说不喜欢不等于不会，回想起当年他去请教如何远离危险时，太宰忽悠着对他说，某人身体不好经常咳嗽，只要你抽烟他立刻远离不会主动攻击你。他当时把心一横，掏出自己所剩不多的积蓄开始学起了抽烟，然而等他习惯了香烟的瘾，习惯了某种喜欢的心情，却再也无法靠近了。  

     “嘟——嘟——”  

     沙哑的喇叭声打断了中岛敦的思绪，他迅速用手关闭车间的发车喇叭，手未收回，转头的瞬间却惊骇的说不出一句话。  

     只见车门外站着一个少年，18岁的芥川龙之介穿着黑色的风衣满脸嘲讽的盯着他、以及他指间的烟，他右手拎着个袋子，手肘间夹着本字典大小的书籍，左手用力的握紧拳头抬起却不敲击面前的车门，中岛敦一脸冷汗的快速按下车门键，车上固定的乘客不多，芥川龙之介却可以说是乘客中资质最老的一位，从五年前开始，就毫无理由的开展他的拦车之旅，哪怕中岛敦经常性抽着他厌恶的香烟还不是不能阻挡他拦车的步伐，偶尔是港口，偶尔是学校，再偶尔是图书馆，又或许他仅仅是上车，从开始到结束陪着中岛敦晃悠一圈。  

     中岛敦一脸慌张的拔下烟头，迟钝的发现泛黄的袖口上已经被烟头烫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痕迹，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叹气，对眼前瘦削着脸却还稚气未脱的某人报以礼貌的微笑，某人对他的微笑视而不见，芥川优雅的走上车，在他面前停顿了一下，只见一抹剪影他的烟头就被丢出窗外。

      “不准吸烟。”中岛敦对芥川的动作一阵无语，他想扶扶自己的额头又不敢，更不能想象18岁的芥川竟然这么……多管闲事？车里残留着淡淡的烟味，他也只能笑着问候着眼前的芥川。 

     “早上好啊，芥川君，今天想去哪里？”后者蹙了蹙眉，并没有接过他的话题：“把烟盒交出来。”芥川扫了两眼中岛敦兜里的口袋，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眼前的人这么特殊，五年前一见到这张脸，心里头就闪过不能放手念头，他奇怪自己忘不了第一眼见到中岛敦的笑容，明明是那么一张平凡的脸，笑起来却让他心悸得发酸。 事实上，他也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，只能遵从着内心浮躁的情绪天天跑来拦截他的车，芥川打从心里厌恶人多的公共场合，尤其是中岛敦在见到他不久后，开始犹犹豫豫的抽起了他讨厌的香烟。  

     中岛敦也不拒绝，依旧温和的微笑从右兜里掏出烟盒放在芥川手上。  

     “坐好了，我们出发。”嘱咐似乎是每天必备的话题，中岛敦踩下油门，嗡嗡响的汽车就开始了它在横滨的旅途。今天出门的情侣显得格外的多，中岛敦开车的时候，总会半眯着眼带着微笑注视着每一个人，而上下车的乘客面带笑容也很乐意跟他打招呼。  

      芥川习惯性坐在司机后的第一个座位，耳朵里塞着黑色的耳机，他闭着眼睛靠在司机座位的后面的隔离板，表情冷漠而疏离，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毫无关系，偶尔也会因为一路上的磕磕碰碰睁开眼，随着车的晃动皱起好看的眉眼。 他和中岛敦不说一句话，而经常性搭乘这班车的乘客，偶尔会开玩笑询问这是不是一对父子，很快又有人反驳说应该是一对叔侄，每每这时中岛敦才会咬着唇角轻笑的解释其实他们什么也不是。  

     什么也不是。  

    人流量在今天似乎达到高峰，芥川没有一点想下车的自觉，每当中岛敦眼神有些诧异的瞄过来时他都敏锐的瞪回去。熙熙攘攘的人影挤满了小小的车间，大多数人由于带着各式各样的巧克力害怕得连身子也不敢动弹一下，然而就算是这样，车上也被填满的没有缝隙，车间里升腾的都是带着人体窒息气味的温度，燥热的二氧化碳让芥川脸上透出一股喘不过气的难受，中岛敦叹了口气打开窗口，寒冷流动的空气一下子窜入离中岛敦最近的芥川，脖颈后背是一阵阵寒气，芥川轻轻吸了一口气，混沌的大脑开始清醒，就连入眼处一片烦乱的色彩也渐渐开始适应。

    “忍一会就好了。”中岛敦将身上的外套递给芥川，芥川接过外套，回应的一声是连他自己也听不见的嗯。

    其实打开的冷风并没有让他觉得难受，刚刚透不过气的寒冷已经被车里的暖意稀释，芥川下意识抓紧那件不起眼的风衣，很温暖的烟草味，他蹙起眉有些不知所措的捂着自己开始抽疼的胸口，能感受到急速跳动的心脏正在被什么迁移，进而平稳，这一切都默不作声的，他闭上眼拽紧手里的纸袋，似乎真的，关注过分了。

    转移注意力的看向窗外，店面琳琅满目的摆着各式各样包装精美的巧克力，浪漫的气息扑面而来，童话般唯美而又梦幻的雪景雀跃的晃动在水烟清笼的天空，琥珀色的灯光映辉着粉嫩的装饰物。每一对情侣的脸上都洋溢着纯粹的满足感，幸福得晃人眼目，这种甜腻的氛围并没有让芥川觉得落寞，反而隐隐生出了什么不可说的期待。

    芥川将视线重新定格在中岛敦身上，中岛敦不变弧度的嘴角依旧不知疲倦的挂着，眼里藏匿着认真的神色，就像眼底潜藏着光。芥川忽然想，也许自己想追求的，是不是都埋藏在那双眼睛里。

    夜晚倏然来得很快，等芥川回过神时眼前已经晃着一碗红豆汤，中岛敦第一次在工作后请芥川吃晚饭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红豆汤，还是梅园的。”芥川抬起头，眼神说不上惊讶还是期待，那是种晶亮的颜色，是中岛敦从来都没看见过的眼神。

    “秘密。”他再次以微笑掩藏起自己的过去，捧起手中的茶泡饭开始大快朵颐。

    “给你。” 中岛敦诧异的停下手中的动作，他看着眼前的芥川别过头，将手中的袋子递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啧，不要就算。”话是这么说，然而芥川已经将手中的纸袋扔到中岛敦怀里。

    中岛敦用粗糙的手小心翼翼的捧起纸袋，他能注视到芥川泛红的耳根，眼神明亮了片刻后便黯然下来，他将手中的纸袋如视重宝的轻轻放回芥川面前。

    “谢谢你，但是我不能收。”中岛敦哑着嗓子，表情却是难得的局促，仿佛除了微笑后他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表情。

    “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。”他闭上眼，能听见一字一句从自己喉咙里艰难的溢出。

    芥川沉默片刻，将手里的红豆汤一饮而尽便站起身，然而他还是忍住逃避的冲动坐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我能知道是谁吗？”

    芥川看见中岛敦笑了，是和他几年下来所见到的微笑都不同的笑，不是温柔的，不是无奈的，不是职业的笑容。那是一种珍惜的，宠溺的，带着压抑不住悲伤的笑。他抬起头看着芥川的眼神仿佛透着他在看另一个人，中岛敦将没吃完的茶泡饭放下走了出去，从后面望去的背影并不高大，然而芥川隐隐有种错觉，那瘦弱的肩膀上承担的是一切，一份不属于他一切的感情。

    “时间也差不多了，我们去一个地方吧。”中岛敦回过头。润和的嗓音提醒着有些出神的芥川。 芥川有种不好预感，隐约觉得什么事情快到时间了，他撩起挡在店门口的幕布，中岛敦隔着与他二三十米的距离，嘴里叼着香烟身体固定着一个仰望的姿势，明明隔得那么远，芥川却可以发现那双眼里疯狂的滋生着他所触及不到的眷恋，他迈开的脚步微一踉跄，下一秒身体就被扶住，心里升起了违和感，他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中岛敦，他想不明白，这么二三十米的距离，中岛敦是怎么瞬间移动过来的。 

    中岛敦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，只是下意识的松开手笑着退开脚步。

    “今晚的最后一班车。” 

    走马观花的场景飞快从身侧掠过，芥川已经没有心思注意外面的景色，车里没开灯，黑暗中闪过一阵阵路边的灯光晃花着他的眼，他紧紧抓紧自己胸口的衣襟，额上汗如雨下，心里一直有个声音，让车开下去吧，永远永远的开下去，不要停下来，如果这是个梦，他宁愿长久不醒。

    “下车吧。”听不出感情的音调如溅起的涟漪晕开，芥川跟着中岛敦下了车，这里是港口，不夹杂着城市中心任何浪漫温馨氛围的气息，有的只是冰冷和寂静，中岛敦踩着积雪向他走过来，芥川猛然颤抖的身体在这一刻倏然安定了。

    “情人节快乐，亲爱的芥川君。”不同于平常的烟草味，芥川只觉得颈上一暖，一条橙黄色的围巾已经稳稳的系了上来 。

    “抱歉呢，手艺不太好。”中岛敦有些无奈的看了看围巾下面歪斜的龙之介三字 。

    芥川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，隐约记得自己的眼里布满了雾气，拼了命拼了命都看不清眼前人的脸 。

    “我喜欢的人，就是芥川龙之介哦。” 

    芥川摇了摇头，他知道这并不是对他的告白。

    “我想你隐隐约约已经知道了吧，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，我喜欢的芥川龙之介，也并不在这个世界。”

    “你一定会遇到，只属于你的中岛敦。”中岛敦捧着芥川苍白的脸，直视着那双眼睛。

    “给这个时空的你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，因为你的存在，我见到了很多很多个不同样子的龙之介，所以我很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是我！明明这么多年这么多年陪在你身边的都是我！”芥川竭嘶底里的吼了出来，他第一次尝到真正的嫉妒，对那个所谓的另一个自己发狂一般的嫉妒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假如你先遇到的人是我，只要先来后到的那个人是我，你喜欢的就是我，只会是我。”芥川拽着中岛敦的衣领，脸色已经分不清是痛苦还是疯狂。

    “这不是先来后到的问题。而且现在的你，小我太多了。”中岛敦叹了口气，任由芥川拽紧自己的衣领。

    “我们年龄相差多大有什么所谓呢，是什么关系又有什么所谓呢，敌人也好朋友也罢，做不成恋人也没关系，只要我转身，你还在这里，只要别人谈起中岛敦，会想到芥川龙之介，会想到在你身边的是我，是属于我的中岛敦，这就足够了，这就够了啊！”

    中岛敦笑出了声，这个世界让芥川竭嘶底里疯狂的执念竟然不是太宰治，而是一无所有的自己，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，他不禁有点羡慕起这个世界的中岛敦起来。很快中岛敦伸出手比着自己的心，示意心里已经被填满了。

    “即使你和他一样穿着黑色的大衣染着两鬓白发喜欢着红豆汤，甚至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，但是对我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，你就是你。对我来说属于我的芥川龙之介只有一个，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，你也不用成为谁的代替品。”中岛敦抵着芥川的额头，放轻了口气喃喃道。

    “他还在等我回去。”

    “你比龙之介好太多了。不会会动不动把我打得半残，会送我巧克力，还会想进办法陪着我，但是我发誓过我要回到他身边，他没有我是不行的，哪怕这心愿失去了异能也非实现不可。”

    “我与芥川龙之介还拥有着，仍想看见的未来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你对我来说也是唯一的啊！”芥川红着眼抓紧中岛敦的手腕。 

    “我还是有自信，这个世界的我能让你爱上的哟。”中岛敦眨眨眼，轻轻回抱住芥川。

    “那么再见了，这样没用的我，能在这个陌生的世界，陌生的城市，遇到陌生的你们，遇到陌生的你，真的太好了。”

    温软的触感印上了芥川的额头，怀里的温暖轰然消散，突然散开的雪雾让芥川措不及防，他不可控制的跪倒在雪地里，眼里残留着最后一个模糊的微笑。

    芥川醒来时头脑昏沉得厉害，隐约的他觉得自己遗忘了某件事、某个习惯，甚至某个习惯。 

    他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屋子，皱起了眉头。一个白绒绒的脑袋从厨房一侧钻了出来。

    “你醒啦，我昨晚露过港口的时候，看见你晕倒在地上，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，就擅自把你带回来啦。”说着他将一碗姜汤递到芥川面前。

    “对了，我叫中岛敦，你叫什么。”

    芥川看着眼前人的脸，嘴角鬼使神差的轻吐出：

    “芥川龙之介。”

    “哎！你怎么哭了！还是这个姜汤不好喝我给你重新做！”

    横滨市里，再也没有一辆031路的公交车。从今往后，这个城市，只拥有着唯一一个中岛敦，一个只属于这个世界芥川龙之介的中岛敦。